作者｜劉遠舉
財經(jīng)專欄作家
多家智庫研究員
2024年9月24日，在國務(wù)院新聞發(fā)布會上，多項政策推出，進一步支持經(jīng)濟穩(wěn)增長。在會上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潘功勝介紹，在房貸方面，將引導(dǎo)商業(yè)銀行將存量房貸利率降至新發(fā)房貸利率附近，預(yù)計平均降幅大約在0.5個百分點。
現(xiàn)在存量房貸平均利率大約在3.92%，此次降低50個基點，如以商貸額度100萬元、貸款30年還款方式計算，每月月供減少大約280元，30年可以減少利息支出共10萬元。
據(jù)中國人民銀行介紹，此次存量房貸利率下降0.5個百分點，是一個全國的平均數(shù)。由于不同地區(qū)、不同時期、不同銀行發(fā)放的存量房貸利率水平不同，因此各地實際下降的幅度也會有所不同。比如，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等存量房貸利率相對較高的地區(qū)，下降幅度有可能會更大。
降低房貸，首先是出于公平性。畢竟，都是買房，買得早，在要控制房地產(chǎn)的時候，就要承擔更多的利息。買得晚，在要刺激房地產(chǎn)的時候，承擔的利息就低。這有違公平原則。當然，降低存量房貸，是讓老百姓有更多的錢去消費。
在降存量房貸之外，市場上還有一些傳聞，中國計劃推出新的財政刺激措施，要增發(fā)接近3000億美元，折合2萬億元人民幣的特別國債，用來應(yīng)對通縮壓力和經(jīng)濟增長放緩。專項債中，1萬億元幫助地方政府化解債務(wù)問題；另外1萬億用來刺激消費，比如補貼以舊換新，給兩孩及以上家庭每月每孩800元補貼等。
如果傳聞能落地，的確是個一箭多雕的好主意。800元的補貼，可以刺激生育。孩子一落地，此后多年，吃喝拉撒、學(xué)習娛樂，都需要花錢，不斷產(chǎn)生消費，能起到刺激消費的作用。從更長遠地看，多生孩子，可以改善中國的人口結(jié)構(gòu)，緩解老齡化。
300元少嗎？平均能讓每人每月多存27%
一個家庭一個月節(jié)約300元房貸，一個二孩家庭發(fā)800元，很多人覺得，太少了。對家庭消費，對養(yǎng)一個孩子來說，完全是杯水車薪，起不到刺激消費和生育的作用。很多專家也是這么認為的。
這個看法是錯的。
2023年，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3.92萬元/人。一個三口之家，一年收入就是11.76萬元，一個月就是9800元。這9800元，要用于各種開支，貸款、交通費、孩子的培訓(xùn)班、娛樂、衣服等等。實際上，剩下來的，完全可以機動開支的不多。那么，大致能剩下多少錢呢？
2024年上半年我國居民存款激增達9.5萬億，這是一個很高的增量。平均到每個人，為6785元。分攤到6個月，平均每人每個月存1130元。也就是說，平均每個中國人一個月能存下來的閑錢，也才1130元。也就是說，家庭每個月多收入300元，相當于家庭所能剩下的開支的27%左右。
2020年1-9月，中國國內(nèi)居民新增儲蓄存款9.95萬億元。平均到每個人每個月為789元。也就是說，中國人感覺到經(jīng)濟的壓力，更大程度地存錢了。他們省得更厲害了，但也只能把每個月存的錢從789提高到1130，多省下來341塊。也就是說，這300元完全可以抵消家庭的節(jié)約行為。
如果一個上海家庭，貸款200萬元，節(jié)約的利息開支會進一步增加到600元。上海市2023年度全口徑城鎮(zhèn)單位就業(yè)人員平均工資為12307元/月，三口之家，月收入24000萬元。如果貸款200萬30年，每月還款金額約為10000元。
那么，剩下來還有14000元，各種開銷之后，其實能剩下來的并不多。以結(jié)余4000元為例計算，降低存量房利率后，家庭一個月可以增加600多元，相當于家庭可以完全自由支配的錢，多了15%。
所以降低利率，為購房家庭節(jié)約的錢，并不少。如果發(fā)放二孩補貼，800元，更是一個有實際意義的數(shù)字。
2024版中國生育成本報告：養(yǎng)孩子到本科畢業(yè)，平均花費68萬元。本科畢業(yè)，23歲，折合每個月2463元。如果不上本科，這個數(shù)據(jù)還會進一步降低。這還是平均數(shù)，如果更低生活需求水平下，養(yǎng)育孩子的成本還會低。而且，二孩可以共用很多生活用品，成本會進一步拉低。所以，如果真的達到這個數(shù)目，對中國的二孩家庭，從平均意義上說，不是一個小數(shù)目。
一筆消費的發(fā)生，可能就在于那“幾塊錢”
但真正重要的其實并不是絕對數(shù)目的大小，而是，刺激總是在邊際上起作用。這正是補貼到個人、到消費者的精髓。
在經(jīng)濟學(xué)中，價格曲線是一條平滑的曲線，每一分錢的變動，都會引起需求量的變動。但現(xiàn)實生活中，我們總覺得微小的價格變動不會引起需求的變動。比如，一雙鞋，從499元降低到498元，通常會認為沒人會在乎這一塊錢。工資收入增加50元，也不會影響開支。
價格曲線，當然是一條抽象的曲線，和現(xiàn)實中的情況不一樣。但價格曲線不是離散的，而是平滑的，是因為價格曲線反映的是大量的情況，是無數(shù)人選擇的總和。對某些人來說，微小的價格，會引發(fā)那些處于“決策邊緣”的行為發(fā)生改變。
打個比方，飯店降價，打折，本來人均100，現(xiàn)在90，少了10。這10塊有用嗎？三口之家原本要花300元，現(xiàn)在只需270元，少30元他們就去吃飯了，不少這30元，他們就不去。真的那么缺錢，缺這30元嗎？
實際上，這么問是錯誤的。30元，不能影響本來就不打算在外面吃飯的家庭，這些家庭，不會因為少了10塊就進飯店。但它能影響那些本來就想著吃頓好的人進飯店?；蛘?，那些本來就在猶豫著要不要在外面吃飯的家庭。
生活中能想到的類似的場景很多。比如，本來想點個外賣，都點好了，付錢的時候，發(fā)現(xiàn)微信支付里錢不夠了。銀行卡里當然還有錢，但不能動銀行卡里的錢，可能是因為想著錢存了就不要花；可能單純因為，銀行卡都是整筆的收支，不想多一些零碎的開支記錄，可能因為銀行卡里剛好存滿10萬，不想打破?？傊?，這個人就把外賣單取消了。這個時候，卡里多50元，消費就會發(fā)生。
中國那么大，人那么多，總有些人，在有些時候，處在這個決策的邊緣上。刺激政策就能發(fā)生作用，刺激消費。
同理，800元或許不能讓一個月入5萬，本來就不打算生二孩的家庭動心思生第二個孩子。但卻可能讓一個本來就在猶豫的家庭，選擇生育第二個孩子。這些家庭本來處于“決策邊緣”。政策的改變，輕輕一推，就像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當個體的消費、生育決策處于決策邊緣時，被刺激政策影響后，無數(shù)人的這種決策，會形成一種新的社會觀念，一種新的預(yù)期。這又會引發(fā)新一輪的消費和生育。所以，刺激政策，特別是消費補貼政策，會有作用。很多人低估了這個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