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年以后，滿頭白發(fā)從監(jiān)獄出來，51歲的張慧蕓回想起姑姑張美蘭帶她去項目工地的那個遙遠的下午。那時候的西貢，百樓待建，工地塵土飛揚，張美蘭對慧蕓說，「以后這一片，還有那一片，就連天空都是我們的」。
如今鋃鐺入獄，估計執(zhí)行死刑的時候，張慧蕓也不能再見她姑姑一面。還記得她們從時代廣場的陽臺眺望城市全景的時候，姑姑對她說，世界是我們的，但歸根是你們的，你們是八九點鐘的太陽。
到時候出獄的張慧蕓，不知道迎接自己的，是不是自己那個當歌手的丈夫能不能來，以及抱頭痛哭之后，上車直奔張美蘭的墳頭燒紙。
△張慧蕓和青裴夫婦
△張慧蕓 彼時也曾星光熠熠，叱咤風云
2024年12月3日，經過一周多的審判席合議，胡志明市高級人民法院宣布了對張美蘭及其丈夫朱立基、侄女張慧蕓以及萬盛發(fā)第一階段經濟案其他45人的上訴判決。
案情概述
朱立基作為張美蘭的丈夫，被控簽署多項股東大會和董事會會議記錄，以將時代廣場公司（Times Square）的資產抵押，擔保73項貸款，協(xié)助其妻子張美蘭對 SCB 銀行造成超90000億越盾（約25億元）的損失。
△二審庭審中的朱力基
在上訴審理中，朱立基改變了此前對判決的全面抗訴請求，轉而申請減輕刑罰。檢察官指出，他已在案件審理期間追加部分賠償款，建議法院將其刑期由9年減至7至8年。
審判委員會認為，朱立基在案件中僅起到有限協(xié)助的作用，作為一名不懂越南語的外國人，他主要是遵從其妻子的指示行事。
此外，他在越南創(chuàng)業(yè)期間，對經濟發(fā)展和民生改善作出了顯著貢獻，包括在新冠疫情期間參與建立野戰(zhàn)醫(yī)院，為國家抗疫提供支持，并獲得多項表彰。
在一審判決后，他主動繳納了150億越盾（約420萬元）用于賠償。法院認為，綜合考慮其多項從輕情節(jié)以及缺乏加重處罰因素，原判9年刑期過于嚴厲。為體現寬容精神，法院將其刑期減少至7年。
其他涉案人員情況
1、張慧蕓：作為張美蘭的侄女，因協(xié)助設立51家空殼公司，通過虛假商業(yè)方案（其中，與樂威福 Lavifood 公司簽訂農產品買賣合同）騙取貸款，從 SCB 銀行侵占10880億越南盾（約3億元），造成250億越南盾損失（約700萬元），被判13年有期徒刑。
在關于審理張慧蕓上訴的意見陳述中，檢察機關記錄了許多減輕處罰的情節(jié)，建議法院將被告因“貪污財產”罪的刑期從17年減為14至15年。根據高級人民檢察院的意見，張慧蕓是本案中給SCB銀行造成損失最小的被告，她的行為是由于信任其姑姑張美蘭而實施的。
在最后陳述環(huán)節(jié)，朱立基和張惠蕓沒有為自己請求減刑，而是重點提到能為張美蘭減輕處罰的相關情節(jié)。他們請求審判委員會對萬盛發(fā)集團董事長給予寬大處理。
審判委員會評價指出，張惠蕓是唯一與張美蘭有親屬關系并自幼受其撫養(yǎng)的人。被告本人沒有財務方面的知識，只是希望在商業(yè)上支持張美蘭一起做生意。張惠蕓僅參與了部分貸款文件，她協(xié)助貪污侵占的金額和造成的損害在所有被告中最低。此外，她還使用了自己的資產來彌補損失。
在二審期間，張惠蕓動員家人追加資金來彌補案件損失，并提交變賣了現持有的股票。此外，被告提供了許多參與公益活動的成果以及多項獎狀和表彰文件。
“初審判決部分過于嚴厲”，二審法院指出，并將張惠蕓的刑期減為13年監(jiān)禁。
2、阮高智：卡佩拉集團董事長，因濫用信任侵占資產罪被判6年徒刑。
阮高智多次從張美蘭處收取資金，總計4000萬美元，通過三種形式進行：轉讓工業(yè)橡膠公司65%的股權，購買西貢大寧公司100%的股權，以及投資廣寧省海河縣的項目。
根據審判委員會的認定，2018年，被告阮高智在萬盛發(fā)集團總部與張美蘭見面，提出將其在同奈省橡膠股份公司30%的股份出售給后者。后者同意購買，并支付600萬美元定金，隨后又分多次以越南盾支付共計5000億越南盾（約2300萬美元），并由胡國明代持股份。卡佩拉集團（Capella）董事長還承諾幫助張美蘭持有超過66%的股份，以便全面控制公司，但未履行承諾。
到2019年，阮高智邀請張美蘭共同參與位于廣寧省海河縣的工業(yè)區(qū)項目（占地超過2萬公頃）。該項目是由阮高智使用檳城控股集團股份公司申請，并負責完善法律手續(xù)。張美蘭介紹了外國投資者與阮高智合作并進行談判。阮高智多次向張美蘭借款，總額達1250萬美元，并約定在項目實施后，將此款計入他應得的費用中。
然而，由于項目進展緩慢，張美蘭要求退還這筆資金或將檳城控股公司轉讓給她，但阮高智未履行要求。
關于西貢大寧旅游投資股份公司，2020年阮高智與張美蘭會面，說服并懇求她投資該項目，但蘭女士并無興趣。隨后，阮高智向張美蘭借款用于該項目投資。
萬盛發(fā)集團董事長向阮高智提供了3000億越南盾貸款，但未簽署借據。由于張美蘭無意參與投資，阮高智表示會將項目轉讓給河內的其他投資者，并返還5000億越南盾，但未兌現承諾。
之后，雙方重新核算債務，確認阮高智欠張美蘭10000億越南盾。卡佩拉集團董事長將文朗教育投資與管理股份公司10%的股份轉讓給張美蘭以抵消債務。這部分股份由胡國明代持，但股東證書由張美蘭保管。
張美蘭被拘留后，阮高智指示助手起草修改價格和終止此前簽署的轉讓協(xié)議的文件，試圖抹除張美蘭在相關項目中的所有權，從而侵占了10000億越南盾。
二審法院記錄了被告阮高智的多項減輕情節(jié)，包括完全彌補了案件損失，追加賠償了整體案件的損失；在工作中取得了出色的成績；以及當前健康狀況欠佳，因此具有減輕處罰的依據。
除本案外，阮高智還涉嫌行賄，以推動“西貢大寧超級項目”的實施，隨后以276000億越南盾（77億元）的價格將項目轉售給諾娃地產（Novaland），從中獲利27000億越南盾（7億元）。
3、楊晉初：圖越公司（C?ng ty T??ng Vi?t）的首席執(zhí)行官，被判刑從原來的11年減少至6年，是減刑幅度最大的一位（減刑5年），罪名為貪污罪。
根據審判委員會的認定，楊晉初在案件中只是從犯，其角色相對次要。他并非SCB 銀行的員工，而是因信任張美蘭且希望向其借款，才同意借出公司法人資格幫助張美蘭實施犯罪行為。
案件發(fā)生后，楊晉初已繳納全部款項用于彌補案件損失，并歸還了與張美蘭無關的款項，金額接近30000億越南盾（8億元），這對案件的整體損失彌補起到了積極作用。
在二審中，楊晉初表現積極配合，并有多項減輕情節(jié)?；诖?，審判委員會決定給予特別寬大處理，從而減少部分刑期。
楊晉初被認定幫助蘭女士侵占 SCB 銀行的47520億越南盾（13億元），并通過兩筆虛假貸款造成6050億越南盾的損失（1.7億元）。
其中，圖越公司曾協(xié)助張美蘭以順進（Thu?n Ti?n）公司和慶明（Khánh Minh）公司的名義進行35000億越南盾（9.8億元）的虛假貸款，涉及購買張美蘭的青安（Thanh Y?n）項目。然而，由于楊晉初未實際獲益，僅協(xié)助制作虛假貸款文件以幫助張美蘭進行債務重組，因此他無需承擔賠償義務。
此外，楊晉初還協(xié)助張美蘭處理其他事務，例如為紅燈塔尖（M?i ?èn ??）和西貢平安（Sài Gòn Bình An）超級項目申請建設許可證。作為“酬勞”，張美蘭通過貸款合同的形式向圖越公司支付了15000億越南盾（4億元），并通過SCB銀行向圖越集團的下屬公司越德公司（C?ng ty Vi?t ??c）發(fā)放了2485億越南盾（7000萬元）的貸款。通過這兩筆貸款，案件相關方共從SCB銀行提取了17485億越南盾（4.9億元）。
截至2022年10月17日（案件被公安部立案偵查），楊晉初和圖越公司已對15000億越南盾貸款中的8130億越南盾進行了償還。
此外，在雙方的商業(yè)合作過程中，楊晉初還從張美蘭處收到26970億越南盾（7.5億元），并通過張美蘭的侄女張慧蕓歸還了4925億越南盾（1.38億元），尚欠22040億越南盾（6億元）。
類似地，許多案件中的其他被告，包括 SCB 銀行和萬盛發(fā)集團的原領導和員工，二審法院也相應減輕了1至2年的刑期。
另外，法院駁回了被告杜氏嫻（?? Th? Nhàn）的上訴，維持其因犯受賄罪被判無期徒刑的原判。
同時，法院接受了被告武晉黃文（V? T?n Hoàng V?n）（前SCB銀行總經理）的上訴，因違反信貸機構貸款規(guī)定罪將刑期從19年減為16年，因貪污罪維持無期徒刑，兩罪合并執(zhí)行無期徒刑。
此案作為越南近年來最大規(guī)模的經濟犯罪案件之一，涉及金額巨大，備受社會關注。
張美蘭，生還是死
此前，庭審的時候張美蘭表示，因犯下貪污罪被判死刑，因行賄罪被判20年有期徒刑，因違反信貸機構貸款規(guī)定罪被判16年有期徒刑——不知道以自己的年紀，還能不能在監(jiān)獄活下來，希望審判席寬宏大量，免除死刑判罰。
之前，庭審的時候，張的4名辯護律師在接受媒體采訪，還放話出來表示，將有來自美國的神秘富豪，愿意幫助張美蘭還掉涉案資金以便后者贖罪，但是目前該案造成的損失依舊有很大的窟窿未填。
在本次二審審理之前和過程中，被告張美蘭以及其他被告、相關個人和企業(yè)法人已經繳納了一部分資金用于彌補損失，被告張美蘭自己也自愿拿出多項資產用于賠償。然而，二審法院認為，這些資產尚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以確定其價值，因此無法認定被告已彌補了四分之三的損失，因而不足以作為減輕刑罰的依據。
這也就是說，之前交的錢還不算！從二審宣判生效起到執(zhí)行死刑之前，張美蘭如能積極賠償四分之三以上的經濟損失，可考慮減為無期徒刑。
那么，四分之三是多少呢？
根據此前的媒體報道和統(tǒng)計，張美蘭的萬盛發(fā)集團在 SCB 銀行擁有超過 2500 筆貸款，總放款金額達 10660000億越盾（440億美元），占該銀行總貸款金額的 93%。
這一金額約占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末越南 GDP 規(guī)模（4700000000000000億越盾）的 22.6%。若與 2022 年越南 GDP（4090 億美元）相比，被指控的涉案金額440億美元相當于 GDP 的 10.75%。
或許筆者這么說更好理解，韓國三星集團在越南的4家工廠，2024年前9個月（三個季度）的總營收是455億美元。張美蘭的萬盛發(fā)集團從 SCB 銀行通過虛假合同套取的金額440億美元，相當于4家三星工廠干三個季度的營業(yè)額。
此外，張美蘭的萬盛發(fā)集團目前尚有 1300 筆貸款未償余額，總計 6770000 億越盾，約合280億美元。
那么：
1. 四分之三的金額：
也就是6770000 億越南盾*?= 5077500 億越盾（約 210億美元）。
2.如果法院基于更大的金額（例如總貸款 10660000 億越盾）計算，則：
10660000 億越南盾*?= 7995000 億越盾（約 330億美元）。
你說，這個錢，張美蘭怎么償還？之前傳說的美國富豪還款，估計不來了。這么大金額，只能去閻王爺那里報到，然后去天地銀行燒紙轉賬。
具體金額可能需要根據法庭最終確認的經濟損失計算，因為總貸款金額與實際被認定的損失（以及已經彌補損失的資金）可能存在差距。